<
y4h1小说网 > > 西域血腥爱情故事 > 硬刚匈奴使者
    入秋以后,万物不知不觉染上了寒意,花香是冷香,雨水是冷雨,秋天像一只冰冷的手,一点点扼杀春夏洋溢的活力。

    朱嬴走在走廊中间,也免不了淋雨,不过,她走得很稳。路上滚动一团团白色的冰雹,像剥了壳的荔枝,雪白晶莹。一个团子骨碌碌到脚边,她用脚尖轻轻一踢,它飞出去,落到水池里,扑通一声。一路走,一路踢冰块儿,侍女看得眼花缭乱,她回首露出一个调皮友好的笑容,让随从都不好意思起来。

    雨疏风骤,浓烈的菊花香弥漫在花园里,朱嬴知道这些花救不活了,这异样的香气是腐烂的先兆。

    暮色四合,她呼出白茫茫一团烟云,穿过这团迷雾,总算到了目的地。

    丹砂感到意外,一向骄傲的她居然主动来求和,但他已经太过疲惫,心底泛起的惊讶没有浮现到脸上。侍女添了灯烛,照得更明亮了些,她的脸色有点苍白,重新梳了头,长发拢成蓬松的辫子,不戴珠宝首饰,也无花朵装点,仅仅用石青的丝带捆扎。烛光为她披上一层迷离的纱。

    她挪到他的跟前,低声说:“我今天说了很伤人的话,让你不好受,我给你赔不是。”

    他冷冷地想,她说两句软话,也没什么了不起。瞥见她脸庞隐隐有一道红痕,捉住她的手臂,拉到怀里,按住脑袋,耳后赫然几寸长的血痕。他说:“这颗头不是你的?你这样抓挠?”语气已经染上两分恼火。

    “不沾水也不怎么疼。”她小声分辩。

    丹砂看她是个惯犯,简直不可思议,一个千金小姐和顽童撒泼般乱抓乱挠,按住她上药。心中十分无奈:何必和个孩子怄气,和她谈什么家国大义,说到底,她多大年纪,经过多少事。

    他的手摸到她的衣衫,冰凉的雨水渗进丝绸了,深一块,浅一块,她眼波盈盈地觑他,这片不可触摸的潮湿让他百转千回,难以释怀,叹息道:“衣服打湿了,换件罢。”

    好在侍女备了足够的药,夜晚汗水冲了一半,他又舐去余下的,还得重新抹药。他一边搽,一边说:“再不好,就等你哥哥的秘方来救命。”

    “别讲了。说好今天不提他。”

    他听得这句话,心里无限酸楚,滋生的嫌隙尽数消融了。他抱着她,想到萨埵王子的母后如何能割舍疼爱的孩子。又想起国王和王后伉俪情深,岂能一朝断绝?

    丹砂握住她的手,说:“冬天了,这里太冷,换个地方住吧。”

    她没有多问,应允了。

    匈奴的使者来到西夜国,一支军队在城外集结,与不远处的汉朝屯田对峙。

    盟约摆在了台面上,使者说:“我们都是西域人,同气连枝,汉朝欺人太甚,不光四处索取质子,还分化和挑拨。他们竟然不顾礼节,杀害楼兰国王。我们的单于已经昭告天下,广结盟友,共同抵抗强敌。”

    “西夜国小民弱,有幸得到单于的庇护,真是莫大的恩惠。西域诸国一向以匈奴为首领,我们也不例外。”丹砂慢条斯理地回答。

    “很好,很好,王君果然识时务。”使者赞不绝口,“还有一件小事,希望王君成全,您身边的汉女请让我一并带回龙城。”

    “她是我的妻子,不能随你离开。”

    “这位小姐不能嫁给您,她的婚姻只有皇帝能够批准。您的妻子,我们已经有了更合适的人选。”

    天越来越冷,朱嬴穿上了厚厚的冬衣也挡不住寒气。她又不愿长久围坐在火炉边上,坐久了腰疼,宁可起身走动。

    丹砂来的次数越来越少,每次呆的时间越来越短。最近一次是四五天前,他问她睡得好不好,有没有胃口。她笑说:“我还长胖了。”然后无话,看着日头。好多话不想说,比如哥哥,匈奴人,汉朝。

    她站起来,揉着腰,看日光亮堂堂的,门口是一方白惨惨,底下的日光又拖出一段斜斜的惨白。她以前不明白长门名字的缘由,如今有了点体会,可能是因为这一上一下,显得格外长。

    侍女收拾杂物,掉出来一样东西,她捡起来,是扇子,夏天去王府用过的那一把孔雀羽扇,她展开来,扇了扇风,侍女劝说:“小姐,我帮您收起来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放着,我自己来,免得以后找不着。”她坐在床上,一样一样拣好。外面传来骚动,侍女快步出去阻拦。

    朱嬴继续整理,纷乱的脚步声终究冲破了束缚。

    “朱小姐,你好呀。”膀大腰圆的胡人闯入寝室,贼溜溜地看她,生硬地说汉语。

    “你是匈奴人。”朱嬴头也不抬,兀自做事。

    使者不再说蹩脚的汉语,转为用匈奴语恭维:“你的匈奴语说得真地道,我还以为和同胞说话呢。真是冒昧打扰您了。”

    “不要紧,你们一贯只会冒犯人,我们已经习惯了。”朱嬴讽刺道。

    “您是金枝玉叶,怎么能长久屈居小国呢?这里的宫室狭小,又寒冷,完全配不上您。”使者端出心疼的口吻。

    “不要紧,起码足够遮风挡雨,如你所见,我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,实在吃不了放羊的苦。”她嗤笑一声,毫不顾忌地嘲讽匈奴无端扣押张骞和苏武。

    匈奴使者颜面无光,还是挤出笑容说:“我实在替您感到委屈。王君一边张灯结彩要和匈奴的王女成亲,一边怠慢您。这么漂亮的羽扇,在夏天是人人争抢的宠儿,到了寒冬只能失宠。”

    他拈起孔雀扇子,笑嘻嘻把玩,欣赏朱嬴脸上一瞬黯然的表情,须臾,她叹口气,一字一句说:“不要紧……说起来可能也是因为大汉杀了太多匈奴人,你们的女人找不到丈夫,只好一直四处掠夺别人的丈夫,也不失为一种独特的风俗。”

    使者百般容忍她的讥讽,摆出宽厚长者模样,诚恳道:“匈奴对汉朝的了解,远胜于偏安一隅的西夜国。匈奴贵族争相传颂你们的诗赋,‘夫何一佳人兮,步逍遥以自虞。魂逾佚而不反兮,形枯槁而独居’。我们的少年比朝三暮四的小国更懂得怜香惜玉。”

    使者援引的这两句来自《长门赋》,表达失宠的哀怨。朱嬴清楚对方在嘲笑她失宠,还一面给她张罗下家,且不说她思不思春,好歹在这儿她是真吃上饼了,还能看上他画的饼?

    她厌烦口舌之争,板着脸恶狠狠地说:“我对你说的诗赋毫无兴趣,非要说感触的话,我和里面的女人有共同的效忠对象。你非要带走我,就只能得到一具尸体,在我彻底腐烂之前,汉军一定会发兵,血洗西域!”

    匈奴人听她恶声恶气,不光屡次刻薄,还露骨威胁,哪怕明知对面只是一个女子,也不禁勃然大怒,喝止:“住口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