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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迢迢(指自己):啊?我?

    第四十七章

    钟宴笙偷偷摸摸进了书房, 本来还在悄悄地往萧弄那边蹭,猝不及防被点名,傻在了原地。

    啊?他剿匪?怎么剿?

    德王求情的话还没说完, 听到老皇帝这句话, 不知为何反应格外大, 神色骤然剧变,恶狠狠地瞪了过来:“父皇!您难道真的准备……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, 被老皇帝视线一扫,德王脸色一白,立刻低下头, 脸色难看地闭上嘴, 不敢再说。

    连一直低调不语, 向来都在致力于减少自己存在感的安王觑来的视线也颇为怪异。

    裴泓的心情很难描述, 想也不想便反对道:“父皇!十一弟年纪尚浅,南下剿匪危险未定,恐怕不适合……”

    老皇帝对几个儿子的强烈反应毫无动容, 田喜装聋作哑,专心抚着背老皇帝的背,服侍着他又呷了口茶。

    钟宴笙到来之后, 几刻钟之前还怒急攻心的老皇帝似乎有了微妙的心情转变,望向反对的景王, 神色格外和蔼:“小十一不适合,那你说说, 谁适合?”

    裴泓停滞了几瞬, 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, 捏着檀木扇的手背青筋微露。

    老皇帝有十一个儿女, 四位公主, 七个皇子,除去两个病死没长大的皇子,还有那位不可言说的先太子外,德王得偏宠,是因为母家,以及他有一两分肖似年轻时的老皇帝。

    安王低调沉默,不过与老皇帝也算父子亲和。

    只有裴泓自小被送出宫去养着,比谁都认知清晰,老皇帝并不喜欢他。

    所以即使德王做出与弟媳通奸的丑事,让老皇帝震怒受了罚,老皇帝也不准备将剿匪的机会补偿给他。

    他宁愿把剿匪的任务,派给刚寻回的懵懵懂懂的“小儿子”。

    裴泓将话咽下去,露出个随意的笑:“儿臣失言……自然是陛下指的人最适合。”

    老皇帝淡淡转开视线,眸光落回钟宴笙身上,或许是因为被德王气得够呛,罩过来的视线不似这几日的慈爱,隐隐有几分摄人的威严:“小十一,你呢,愿不愿意去?”

    几个亲王都朝钟宴笙扫来了难言的目光。

    这还问什么?

    近两年外敌安分,朝内也一片祥和,风调雨顺的,都寻不到什么表现的机会,想要角逐皇位的亲王谁不想去?

    傻子才不愿意去。

    钟宴笙听到问话,磨蹭了下,期待地问:“我可以说真话吗?”

    老皇帝颔首。

    众目睽睽之下,钟宴笙咽了咽唾沫,勇敢地鼓起勇气:“不愿意……”

    他哪会调兵遣将,连宝庆府当地的官兵都拿那群逆贼没办法,这群逆贼绝不简单。

    他过去了,是剿匪还是匪剿他,真说不好吧。

    “那就这么说定了。”老皇帝仿佛没听到,打断他的话,“这两日准备一番,便出发吧。”

    钟宴笙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真的,很有点讨厌老皇帝了。

    老皇帝并不在意屋中诡异的气氛,似乎想起了什么,含笑望向一言未发的萧弄:“说起来,朕记得衔危第一次出征,也才十六岁吧——小十一已经十八岁,也该独当一面了。”

    萧弄扯了扯唇角,眸色在阳光下显得冰冷幽深:“陛下好记性。”

    剿匪?

    这老东西开什么玩笑,这小孩儿一身娇气毛病,稍微磕到碰到都要掉眼泪。

    这几日朝里朝外都传着,十一皇子回来后,陛下身体康健不少,竟能起身处理政务了,日日都让十一皇子陪在书房中,偏宠至极。

    但萧弄反倒渐渐感到几分古怪。

    没人比他更清楚这老皇帝多不是个东西。

    好巧不巧的是,宫中负责查钟宴笙的暗线传来消息,在钟宴笙回宫的前一日,宫里走水,恰好将庄妃有喜前后的太医院脉案记录烧了。

    昨日收到消息,夜里便做了个异梦,他头疼欲裂地想来,才不放心派展戎进了趟宫。

    老皇帝眼角的褶痕愈深,苍老沙哑的嗓音幽幽的:“小十一,有什么不会的,可以多请教你王叔。”

    钟宴笙当着老皇帝的面不敢看萧弄,听到这句话,才想起按着目前他和萧弄的辈份……他好像是得叫萧弄为王叔。

    哥哥变成叔叔了……

    淮安侯之前说萧弄快大他一轮了,虽然没有一轮,但突然感觉哥哥好大。

    钟宴笙怪纠结的,张了张口,老老实实低头叫:“王叔。”

    萧弄淡淡应了声:“……嗯。”

    这小孩儿方才望过来时,眼神怎么那么奇怪。

    昨晚等待展戎回来时,萧弄披着外袍,坐在长廊之下,随意摸着身边趴着的踏雪,望着空荡荡的王府,一时咂摸不出是什么滋味。

    明明钟宴笙那么小一只,可是他来的那几日,府里就是要热闹不少。

    小雀儿一飞走,府里反倒比从前还要显得空荡寂寞。

    ……就像在长柳别院中时一样。

    他心情郁躁地养着病,一只漂亮的小鸟突然从天而降,落到他面前,每日都叼着自己喜欢的东西来,小心翼翼地待在他身边,胆子小小的,一阵风都能把他惊到,可是又比任何人都胆大。

    钟宴笙眼巴巴瞅着萧弄,有好多话想讲,又不敢讲。

    萧弄也沉默地望着钟宴笙,深蓝色的眸子似冬日里的冰湖,看不出情绪。

    见到俩人之间别扭僵硬的气氛,老皇帝唇角的笑意仿佛加深了些:“朕不大放心小十一独自前去剿匪,衔危,你可愿随着小十一南下?”

    萧弄光明正大地望着钟宴笙,闻言半眯起眼,视线从他柔软鲜红的唇角移开,漫不经心道:“我考虑考虑。”

    突然就被委以重任,钟宴笙离开书房时还感觉像在做梦,跟他突然被田喜请进宫里那天似的。

    冯吉本来还挺高兴,钟宴笙如今是他的主子,主子得陛下重视,他在宫里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,但看钟宴笙好像不是很高兴的样子,顿时不敢吱声。

    萧弄被留在书房里说话,钟宴笙忍不住在养心殿外徘徊,想等萧弄出来。

    等了一会儿,没等到萧弄,倒是等来了德王安王和裴泓。

    见到钟宴笙,德王重重地“哼”了声。

    他脸上狼狈墨汁和血迹斑驳,显得这个表情格外滑稽。

    钟宴笙看着有点想笑,又感觉自己这样好像不太道德,跟哥哥有点像。

    赶紧善良地撇下了嘴角。

    不过德王大概没这么觉得,哼完又冷笑一声:“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,你以为父皇当真那么看重你?哪天觉得你不听话了,抬手就能捏死你。别得意,走着瞧。”

    说完,再次“哼”了一声,一甩袖走了。

    钟宴笙心想,看来德王脸上不仅嘴角和眼睛爱抽抽,还很爱哼哼。

    安王跟在德王身后,目光在钟宴笙脸上扫了一圈,朝他略微点了下头: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话没说完,前面就传来德王急吼吼的不耐声音:“老四,你是腿断了还是折了?还要本王催你,跟他废话什么,滚过来!”

    养心殿外,还有来来往往的侍卫锦衣卫,还有不少宫人,德王的态度却跟在训斥手底下的小太监也没差,半分尊重兄长的态度也没有。

    平时他对安王的态度也差,但也没恶劣到这个地步,大概是今日过得实在糟心到了极点,就把安王当成了出气筒。

    钟宴笙偷偷瞅着安王,注意到安王的神色好像变了一瞬。

    但安王的承受能力拔群,哪怕是被德王当众扇了一巴掌似的,神色也很快恢复如常,绕开他走了过去。

    德王显然是禁止安王跟钟宴笙多说什么,又冷冷看了眼钟宴笙,带着安王跨出了殿门。

    钟宴笙敏感地察觉到,关于他的身份,安王和德王好像知道些什么。

    以他这几日观察到的德王的性子,如果德王清楚他不是十一皇子,肯定会直接找上他骂骂咧咧,再跟老皇帝闹个底朝天。

    但他没有这么做,那就只有一个原因……他不敢。

    能让德王这么忌惮的,除了哥哥外,就只有皇帝陛下了。

    钟宴笙自我感觉很聪明地分析完,哽了一下。

    结果绕了一圈,又回到了老皇帝身上。

    他正努力琢磨还有没有其他突破口,稍微落后几步的裴泓大步走了过来,望着他,欲言又止,神色颇有些复杂。

    最近俩人倒是见了几次,但老皇帝看钟宴笙看得格外紧,除非老皇帝开口,否则其他人都没有跟钟宴笙交流的机会。

    这种连说话也被监视控制的感觉,窒息得很。

    这会儿终于有机会说话了,又不知道该说什么,钟宴笙想想裴泓头顶的绿光罩顶,有心安慰他:“景王殿下,你……别难过,你之前就不想成婚,现在也算遂了愿了……”

    出了这么档子事,景王的婚事肯定搁置了,老皇帝大概一时半刻也不会再提。

    裴泓听他磕磕巴巴安慰自己,突然一笑,摇着扇子,态度一如既往,调笑道:“小笙,从前让你叫我哥哥你不肯,现在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哥哥了,怎么还叫景王殿下这么生分?叫声景王哥哥听听?”

    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他“名正言顺”四个字咬得格外重。

    钟宴笙感觉他话里有话的,不过说得也有几分道理。

    虽然以他昨晚夜探冷宫的结果来看,他不是十一皇子的可能性极高,但眼下景王的确算是他的八哥。

    他犹豫了下:“景王哥……”

    还没叫出口,萧弄的声音不咸不淡地插进来:“等谁?”

    钟宴笙的注意力一下全落到了萧弄身上,忍住心里的雀跃:“王叔。”

    裴泓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,看了眼萧弄,想骂人。

    不过他还是控制住了,轻轻拍了拍钟宴笙的肩膀:“剿匪一事慢慢来,万事小心,等你平安凯旋,景王哥哥带你去吃酒。”

    钟宴笙不喝酒,上次喝醉后控制不住肢体和语言的感受让他心有余悸。

    不过他还是很感谢裴泓的好意,想想景王头顶绿帽,已经很惨了,便顺着他叫:“嗯嗯,谢谢景王哥哥。”

    裴泓嘴角上扬,得意地斜了眼萧弄,快活地摇着扇子走了。

    萧弄面无表情。